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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回 汪太婆钓尹有术 施李迎独处良机

    

第六回 汪太婆钓尹有术 施李迎独处良机



    红情,怎么看都很有韵味的词,放在这个女孩儿身上形式却大过内容。父亲姓尹,母亲叫Ruby    Jones。Ruby,红宝石的意思。

    所以读起来该这样停顿:尹红/情。纪念父亲和母亲的爱情,就是如此简单粗暴。

    “我妈知道我是女孩儿后,想过做引产,因为家里还是想让她生男孩。”吃过午饭的间隙,汪屿趴在走廊的护栏上跟尹红情闲聊,“可是我爸坚决不同意,我出生之后,他还去做了结扎手术,不想让我妈再折腾,为此都和老一辈人闹掰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爸对你妈真好。”

    尹红情羡慕地看着她,想到自己,又恍惚道:“我爸妈……感情也很好。”

    感情好得一点儿也没对她这个爱情结晶上心,完全沉迷在二人世界里,工作都要往后稍稍。

    生了又不管,不如做引产。

    算了,想这些糟心的干什么,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。

    尹红情搜出了高萍之,可他只写诗。写诗也就罢了,翻完他所有作品也没见有“roma”这个人出现,她就差在线上逼问他本人到底写没写过一个无所不能的吉普赛人了。

    尹红情连忙转移话题:“你喜欢的那个作家,他是写诗的吗?”

    汪屿摇头笑笑:“不是写诗,是写实。但也不完全真实,她的作品本质上还是美化后的现实。”

    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,难道这就是文学批评家的境界?

    不过透露出的关键信息是——她的确很欣赏那个作家。

    不就是写东西吗?她尹红情高一也写过,可惜原稿不在了。她并不觉得那个小说有多么无与伦比,只是认为汪屿看了这么多严肃的东西思虑过多,看个搞怪的换换口味,说不定能轻松不少。

    尹红情用手指去弹栏杆,显得有些局促:“其实我也喜欢写东西,就是太烂了,你肯定看不上。最近在构思新的,到时候写出来,可以麻烦你帮我提点建议吗?”

    “你要写什么?”

    三庭五眼,四高三低,五官单独拿出来看没有一样出奇,但在接近完美的比例布局下就是让人看了格外舒心。嘴边的那一枚微小的痣给淡颜添上动态因子,颦笑之间,波动出漂亮又稳定的弧线。而此时处于静态,停在她藏住笑意的嘴角。

    尹红情见她如此安静认真的样子,突然想逗逗她。

    “情书。”

    汪屿没有皱眉,安然地看着她:“写给谁?”

    尹红情不敢看她眼睛,心虚地瞧着垂落在她耳前那绺黑亮的头发:“李昙道,你认识吧?我们班学委。”

    汪屿迟疑道:“你……喜欢他吗?”

    也许是太不擅长撒谎,尹红情说这话时都略微结巴:“嗯,我那个,暗、暗恋他好久了,准备表白试试。”

    “是吗?”汪屿的手忽然搭上她的肩,使了些力捏住,“HQ,我再给你一次机会。”

    她语气不容争辩,听上去强硬又冷淡:“说吧,你喜欢的是我。”

    晴天霹雳,还是雨后彩虹?这一刹那,还是霹雳更多。不管三七二十一,尹红情下意识就先否认:“不是。”

    “那我来说。”汪屿又变回那个温和的汪屿,她把手松开,轻轻笑着,“高萍之就是你,你就是我最喜欢的那个作家。”

    “HQ,高品质的缩写,不是吗?”

    令人叹服的聪明才智,令人汗颜的谐音注释。

    原来汪屿真的看过她写的那个破烂玩意儿……真是羞耻又惊喜。

    但被耍的挫败感暂时在情绪里占了上风,尹红情偏想打个平手。

    “那是客观的欣赏,不是主观的那种喜欢吧?”她强装出一副游刃有余、嗤之以鼻的模样,“就像我画你,纯粹觉得你长得舒服好看,适合当素材,并不代表我对你有意思。”

    就算舌头不打结,她也还是不能直视着汪屿说话:“所以……你是不是混淆了概念?”

    该死,施神释那一套弱智激将法怎么就被她给学了个透?

    “或许吧,大概是一时头脑发热了。”汪屿摇头低叹,“是啊,我怎么可能喜欢上一个女人呢?”

    完了完了完了,她难过了。这样下去不行,汪屿会退缩回原点的。

    “不过我有个朋友说过,没什么不可能的。”

    她说罢,在汪屿的侧脸迅速地亲了一小下,转身逃走了。

    一切皆有可能,她弟正因为坚信这点,才见证了不少奇迹发生。

    其中就包括照顾生病的施神释时,偶然发现了他写给自己的情书。

    给他换衣服那会儿,施神释不安生,弄得床乱糟糟的。李昙道帮他整理床铺,手不经意地抠到头旁边的床板一角。那触感不像是木板,以他摸过那么多试卷的经验来看,绝对是纸。

    李昙道翻开棉絮,真相大白。

    说是情书,其实更像是日记,全然没有他写作文时飞扬的文采。和尹红情那个荒诞无稽的约定被写进去,写得却像是“今天中午吃了鱼香rou丝盖浇饭”这样无足挂齿的事,得亏末尾添上一句「老李头,我就等着你先给我告白了。」还能点明这是一封情书,不然……

    谁要看连小学生写的都不如的作文啊?!

    不过他用这种方式表达,还别有趣味。不加修饰,没有隐瞒,诚实又纯粹,足以让李昙道小鹿乱撞。

    所以即便两个天魔星串通好了一起骗他,本是不打算让他们得逞的,可在爱情面前,却还是太容易动摇。

    就像此刻一起坐公交车回家,施神释靠在玻璃窗上打盹,李昙道偏要用手给他垫着头。车不算颠簸,做这事毫无意义,但他就是想这么做。

    尹红情被几个好姐妹约去吃饭了,她不在,他就更要把握良机。

    如果非要解释他的行为,大概是等施神释醒了,就会发现他像是被人揽在怀里,然后转过头便看见李昙道的脸近在咫尺……说白了就是想让他亲他一嘴。

    胆大包天,即使车上没有很多人,也是公众场合,不好这样胡来。

    李昙道并没有意识到他这个举动已经是胡来,有人在背着他们窃窃私语。

    还是遗漏了急刹车这个变量,施神释惊醒,发现李昙道的手换到他前面拦着。

    司机对着窗外破口大骂:“你他妈自行车慢点骑!赶着投胎去吗?要不要命了!个逼崽子……”

    施神释睡眼惺忪:“前面怎么了?”

    李昙道故作淡定:“差点又发生一起交通事故。”

    “哦。”施神释低低地应了一声,闭眼靠在他肩上,边调整位置边含糊地解释,“你手太瘦,骨头硌得慌。”

    那句话怎么说来着,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。

    李昙道笑着问他:“肩膀就不硌人?”

    施神释头发蹭着他脖颈:“硌人也靠。”

    你大爷的,可爱死了。

    李昙道强忍悸动,握住他的手仔细摸了摸:“你手也挺硌的。”

    “那也比你强一点,”施神释就势包住他的手,眼睛睁开一条缝,“看看,你手还没我大呢。”

    他的手又开始不老实,往校服里面探。

    “别乱动。”

    说是这么说,却并没真正地阻止他。

    停车上来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妻,李昙道才恢复理智,如梦初醒般甩开他的手:“起来让坐。”

    施神释跟他分开,回头看了眼:“后面不是有座位吗?”

    李昙道起身羞赧地抓住吊环:“反正要到站了,准备走吧。”

    也许李昙道的肩头的确没手骨那么硌,下车后施神释频频把头往那儿放,他放他躲,二人便如此嬉闹着直到家楼下。

    李昙道将要上去,习惯性地回头问他一句:“明天是去图书馆,还是随便找个奶茶店?”

    憋了一路,施神释总算能把激动人心的秘密告知。他在原地翘起脚尖又放下,反复几次,终于云淡风轻地提议:“不然来我家吧,我妈给我发短信说他俩都去外省参加研讨会了,星期一才回来。”

    “那行,我明天把作业带过来。”心里奏响《好日子》,李昙道表面保持镇静,却难掩兴奋的语气,“早饭想吃什么?”

    施神释大拇指指向自己,扬起下巴朝他轻蔑一笑:“我来准备。”

    为了吃他准备的早饭,这天大清早的,尹红情照常在生物钟的作用下醒了出来觅食,就看见李昙道背着包,一脸迫不及待要出门的样子。

    尹红情在餐桌边坐下,先从保温壶里倒出一杯豆浆凉着,再抓起一片吐司抹着果酱,慢悠悠地问他:“哪儿去?”

    “去施神释那儿写作业,他家没人。”李昙道弯腰系着鞋带,“不再赖会儿床?画室不是十点才开门吗?”

    “我太饿了不行吗?今天不用去,老师有事。”尹红情把吐司卷在一起正要往嘴里塞,看他猴急成那样,笑着打趣,“小老弟,大好机会啊,别浪费。”

    李昙道竟诚恳地“嗯”了一声,接着交代:“我下午晚点回来,午饭你自己搞定,爸妈要是起来了你跟他们说一声。”

    覃蕙质和李济昨晚在医院忙了整整一宿,天亮了才回来。匆匆吃了李昙道备好的早餐,洗漱完刚睡下。醒来多半也是下午,那时尹红情早就出去了——她也要出门去图书馆。她懒得跟他细说,边嚼边点头应下:“好,那就祝你跟施神释早生贵子啊。”

    但没等到她的玩笑话,李昙道已经关门离开。

    急什么急,施神释又不是香妃,还能变成蝴蝶飞走不成?

    尹红情无语至极,端起豆浆一饮而尽。

    说不定她错了,施神释真的飞走不见,不然怎么敲这么久的门都不开?

    还威风凛凛地说“我来准备”,怕是还在蒙头睡懒觉吧?

    李昙道叹口气,已经做好了坐台阶上等到中午的准备,却听见身后有人在问。

    “同学,在等谁呢?”

    他了然一笑,转过身,M记的包装袋就悬在他眼前。

    “当当当当,咱的早餐。”施神释放下手,把钥匙插进锁孔旋开,悠闲地押着韵脚,“热咖啡和蛋堡,提神醒脑。”

    “我还以为你要自己做。”

    施神释拉开门,歪头示意他先进:“可以啊,明早给你做。”

    “真的假的?早饭都懒得吃的人。”

    说得好像同居了一样。

    苍天啊,要是真的该多好。

    李昙道怀着惆怅的心情进了门。

    他姐尹红情看起来像是感应到他的沮丧,同样怅然若失地对着手机发愣。

    本来和汪屿说好一起去图书馆的,但奥数竞赛迫在眉睫,她一早就被叫去参加临时的强化训练了,估计得训一整天。尹红情向美术老师请了个没用的病假,既不好去画室,又没了去图书馆学习的动力,呆在家也无聊,想不郁闷都难。

    重色轻友惯了,尹红情后知后觉,这才想起还有伍恬和彭琦丽这两个有求必应的好友。

    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,立刻给二人发了消息过去:「省图书馆门口,下午两点集合。」

    想见的人见不到,不想见的却扎堆来。半路不仅遇到教化学的林老头,走到图书馆对面准备过马路时,又遇到蒋思齐和邹北这两个烦人的家伙。

    什么都没带,估计又要结伴去哪个网吧泡着吧。

    尹红情盯着红灯祈求它快一点变绿,邹北却抢先叫住她。

    “哎,尹红情!去图书馆呢?”

    蒋思齐朝他挤眉弄眼,心说你别自讨无趣,打个招呼走就得了。

    邹北视若无睹:“那个,你的书我还没看完,下周还你行吗?”

    尹红情勉强回他一个字:“行。”

    邹北继续硬着头皮搭讪:“爱伦坡太厉害了,看得我鸡皮疙瘩一阵一阵的。”

    尹红情不屑地哼了一声:“没那么吓人吧?只是比较致郁。”

    这话让邹北摸不着头脑:“治愈?我怎么觉着挺重口的……”

    尹红情不想跟他多费口舌,这时黄灯闪了几下,绿灯亮起。

    谢谢您嘞!

    蒋思齐礼貌的寒暄还没说出口,她便为两人重现出校运会竞走比赛第一的风姿,飞快地走过街去。

    望着她远去的背影,蒋思齐骤然改变了主意:“我突然想学习了,你自己去吧,我去图书馆看会儿书。”

    邹北挠着头支支吾吾:“哎我,我也是!不然咱那什么,一起去……看看有什么书吧?”

    俩喽啰便大摇大摆、理直气壮地踏上人行道,紧跟他们老大的步伐,好好学习、天天向上。

    背后应运而生一行字幕:

    “拒绝网吧,从我做起。”